高原:一路传说,终于到达克里米亚

来源:观察者网

2014-07-12 07:31

高原

高原作者

俄罗斯文学研究者,留俄青年学者

【世界杯足足抢了一个月的镜,连乌克兰东部都被挤出了头条,还有谁能告诉你克里米亚什么样吗?观察者网专栏作者专程探访,为你呈现入俄后的克里米亚。本文为游记之一。】

出发前

有关克里米亚的传说有千万种,因此去克里米亚一览是一件令笔者始终心心念念的事情。传说雅尔塔的空气混杂着海的气味与克里米亚松的清香,是甜的(“没有比雅尔塔更好的空气了!”——参见布尔加科夫的《克里米亚游记》);传说从十九世纪开始,俄罗斯医生们就开始给包括沙皇在内的肺结核患者们开同一个处方——克里米亚;传说在夏季海水温暖的时候,往海里一泡,再往滚烫的沙滩上一躺,就能驱散身体里的阴冷,让你一整年都精力充沛(切记,此传说与俄罗斯人对克里米亚的印象息息相关)。

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乌克兰东部的苦难还没结束,但随着今年3月克里米亚公投入俄,身在俄罗斯的笔者可以免去申请乌克兰签证这一繁琐程序,直接从莫斯科前往克里米亚,快哉快哉。与此同时,这片举世瞩目的半岛也变得愈发扑朔迷离。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数乌克兰与俄罗斯媒体针对克里米亚旅游卖力展开的新闻战。比如,俄罗斯与乌克兰媒体镜头下的克里米亚分别是这样的:

上:俄罗斯:俄罗斯日(6月12日)的雅尔塔;下:乌克兰:俄罗斯统治下,空空荡荡的克里米亚海滩

同样山重水复的是如何抵达克里米亚的交通之谜。通常,以陆路方式从莫斯科出发,只需南下穿过乌克兰,即可直线进入克里米亚。自从克里米亚入俄之后,乌克兰时不时切断该线路,或者在边境把车上的俄罗斯公民扔下车,再加上乌东南不稳定的局势,俄罗斯人很少愿意冒风险搭乘这班列车,俄罗斯忙不迭地宣布推出廉价航空与克里米亚火车联票。我们首先试着查询了机票:廉价航空票,火速卖光了;俄航从莫斯科往返辛菲罗波尔,25000元(请对比往返基辅:1000元)。如此高端的价格使得我等学生只能选择曲线救国的火车联票。

俄铁的克里米亚联票以这样的形式运营:在车站柜台购买前往俄罗斯南部城市克拉斯诺达尔或阿那帕的火车票时,可以同时购买前往克里米亚多个城市的公交车票。火车到达之后,会有专人专车将乘客接送至俄罗斯一端的码头,乘客乘坐轮渡前往克里米亚刻赤的码头,继续有专人专车将乘客接送至各个城市。这样一趟单程总共要花两天的时间,但价格却十分实惠:笔者购买的莫斯科—阿那帕—刻赤联票只需300多人民币。

俄铁推出的克里米亚联票线路图

买了票,又有新的传说登场了:从五月起,不时有媒体报道说码头排队等待轮渡的汽车已排了几公里长。由于轮船运输速度跟不上,渡口排队的车辆已经达到了1500辆之多,有游客排了18小时才乘上轮渡。由于担心会在渡口耽搁太多时间,买票时我们特意询问了售票员,售票员表示不清楚。

在一片扑朔迷离中,笔者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出发了。不清不楚,在俄罗斯的常态。哦,顺带一提,在我们出发前,总理梅德韦杰夫“视察”了机票网站,并指出前往克里米亚的机票过于昂贵。之后不久,我们就适时地买到了廉价航空的回程机票:600元/人。

“克里米亚渗透着我们共同的历史与骄傲。这里坐落着古老的古希腊城市克森内索斯,正是在这里弗拉基米尔大公接受了洗礼,使得俄罗斯成为一个东正教国家……这里有塞瓦斯托波尔,传说之城,伟大的命运之城,堡垒之城,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故乡。在克里米亚有巴拉克拉瓦和刻赤,马拉霍夫陵和萨布恩山。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对我们来说都是神圣的,是俄罗斯军队荣耀与勇气的象征。”今年三月,普京就克里米亚入俄发表演讲,演讲开头这一段话在今天看来像是召唤我们去旅游的城市广告。之后,俄罗斯1频道(相当于我们的CCTV-1)播放了多集纪录片《克里米亚岛》,鼓励俄罗斯人前去旅游。暑期开始前,学校宿舍门口还贴起了克里米亚暑期夏令营的告示,召集学生去克里米亚的膳宿公寓度夏。说起膳宿公寓,与门类繁杂的疗养院一样,也算是克里米亚的一大奇观。大多数疗养院建于苏联时期,其内部管理与装潢至今保留了十足的苏联风格,只不过当时是有组织的免费度假。此次克里米亚之行我们偶然体验了一回苏联式疗养院,趣味盎然,异常愉快,这是后话,之后细讲。

十六天自由行,其中一天半在莫斯科—阿那帕的火车上度过,还有半天是扑朔迷离的轮渡时间。过了码头后,我们的行程依次为刻赤—费奥多西亚—叶夫帕托里亚—巴赫奇萨赖—塞瓦斯托波尔—巴拉克拉瓦—雅尔塔—苏达克—科克特贝尔—辛菲罗波尔。在这十六天里,我们回顾了克里米亚的战争记忆,目睹了度假胜地的兴旺与萧条,亲历了俄罗斯人大愿得偿的爱国热情与克里米亚鞑靼人的不满。十六天所看到的或许仍只是皮毛,但比起层层传说,我们还是看到了克里米亚入俄后更真实的模样。在开始游览之前,先讲讲笔者路上的故事。

 

 

出发后

1925年布尔加科夫去克里米亚度假,火车从莫斯科途径乌克兰开至克里米亚北部的占柯依,一路开了30多个小时。90年后,我们乘卧铺车从乌克兰旁擦过,绕至俄罗斯南部的阿那帕,多了300多公里的路程,火车开了28个小时。90年,俄罗斯铁路还是稍有进步的。

火车上一路平淡,俄罗斯的田野与森林从窗边掠过。我们原本只买到两张上铺票,上车后列车员告知下铺两个人不来了,我们幸运地得到了一个清静的包厢,可惜失去了和俄罗斯人掏心掏肺的机会(据说和俄罗斯人一起坐长途火车,你就能知道他一生所有的故事)。隔壁一厢的俄罗斯人开始干杯打牌聊天,不久就飘来了一股酒臭味。火车一路南下,荒地逐渐变成了俄罗斯南部茂盛的草原,等我们一觉醒来,窗外已是茂密的农田。

车站与我们乘坐的俄铁卧铺车,到了经停站,大家都下车抽烟觅食。

草卷与麦田,俄罗斯南部富饶的农田与北部荒蛮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我们到达了阿那帕,入克里米亚的高潮才刚刚开始。一下车我们就开始寻找传说中的专人专车,然后我们先是看到了这样一块牌子:

“凭联票至克里米亚联邦管区出口”,英语翻译有误(不止一处),各位可自行挑错。

我们循着牌子来到车站外面,见一辆挂着“联票”的大巴车停在停车场上,门口排满了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乘客。等了大约半小时,检票员来了,宣布可以上车,大家放了行李鱼贯而入。

大巴车并不新,空调坏了只吹风不制冷,乘客纷纷落座,渐觉燥热,有人喊道:“司机,为什么不开空调?”有人回道:“因为没有!”最后几位乘客上来时,车上的座位已所剩无几,一位大妈见没有座位,对着检票员发起火来:“年轻人!你不检票吗?这里每个人都有票吗?怎么会没有座位?”可能南部天气温暖,民风淳朴吧,车里戾气往往比较重,在克里米亚公交车上常见吵架之事。除斗嘴外,我们在刻赤见过一次壮汉因琐事将陌生的邻座乘客暴打在地,还有一次,一名喝醉了的当地男子在公交车上问我们要不要导游,检票员好心帮我们解围,过来指责他将啤酒瓶带上车,乘客当即把啤酒瓶打翻在地,检票员怒斥:“您为什么这么做?您给我解释一下!”,两人开始对骂,司机停车将其赶下车。笔者在格鲁吉亚曾与将手枪插在裤兜里的小哥同乘一辆十个小时的小巴车,但仍觉得克里米亚公交车上的气氛更让人心惊肉跳。

一位年轻人给大妈让了座,大妈这才缓和了骂骂咧咧的语气。汽车开动了,驶向黑海之滨的“高加索”渡口。

车站外,搭载我们到渡口的大巴车

刻赤海峡大桥也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桥梁最早由德国建筑师于1943年二战时构思,目的是为了加速德军在高加索战役中进攻苏联,不过在大桥完工前克里米亚半岛已经在同年10月被苏联红军解放,苏联接手德军遗留下来的工程完成了全长4.5公里的铁路大桥。然而,因为桥墩缺乏防波堤保护,冬季的浮冰陆续撞毁了桥墩。

 

 

 

 

 

1945年2月,苏联代表团经刻赤海峡大桥往返克里米亚参加雅尔塔会议,几天后,刻赤海峡大桥即因损毁严重而被关闭。多年来,大桥重修计划一直被提起,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建成时间一直在延后。在克里米亚东部旅游,常有人问我们:“你们是中国来的?是来造大桥的吗?你们会帮我们造大桥吗?”我们非常诧异,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消息。他们说:“听说你们中国人造东西又好又快,希望你们能帮我们造桥。”不知这样的消息从何而来,但不难听出语气中对刻赤大桥的盼望,尤其是在乌克兰切断铁路、旅游陷入萧条之后。

事实上,中国人造桥也是一个当地流行的传说而已。今年三月已有俄罗斯公司竞标成功,普京也在四月责成政府确定建设刻赤海峡大桥的融资规模和来源,预计于2018年完成建设。2018年,刻赤大桥能否建成,让我们拭目以待。

“高加索”渡口位于一道狭长沙嘴上,驶向渡口,海出现在了车的两侧,在渡口排队的车辆也出现了,我们的大巴车凭着联票优惠,驶过一辆辆排队的车辆。长队延续了好几公里,有些人已经换上泳衣在沙嘴边的海里游起泳来(记住:有海有阳光的地方就是俄罗斯人的天堂。是真是假?去趟三亚就知道了)。

渡口排队的车辆一瞥

到了码头,我们一车人轰轰烈烈地下车了,负责接应的人将我们浩浩荡荡地带至渡口。渡口人头攒动,我们走到的时候刚开走一辆船A,另一辆船B停泊在港口。我们满心以为会把我们带上船B,眼巴巴地瞧着,大门却迟迟不开。烈日当头,周围的俄罗斯人嗑瓜子抽烟聊天插队,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船A慢悠悠地开了回来。大门开了,船A船B开始同时载车载客,至于刚才那一个小时为什么不让船B也开一个来回,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船并不大,尽管能装不少乘客,但能装载的车辆却实在有限,加上谜一般的运输速度,难怪车辆要排那么长时间的队了。遇到恶劣天气渡口还时常关闭,如此一来,运输效率更将大打折扣。克里米亚入俄后,乌克兰方面对克里米亚断水断油,俄罗斯方面甚至需要用轮渡的方式来输送淡水和石油至克里米亚半岛,尽管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但运输问题仍导致岛上汽油价格偏高。

烈日下对着谜一般的船B等了一个多小时,连爱晒太阳的俄罗斯人也开始撑遮阳伞了。

站在这船望那船

仅仅排了一个小时就坐上了船,我们两人终于放下心来。短短的海峡,乘船20分钟即到,却增加了多少波折。

下了船,身着微妙国旗色服装的小哥迎接了我们。说其微妙,因为乍一看,小哥似乎穿的是俄罗斯国旗服,但俄罗斯国旗是白、蓝、红,小哥穿的却是白、红、蓝。回家一查,只有希特勒在二战时在捷克建立的傀儡政权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使用了这样的国旗。不知道小哥知不知道自己穿了啥,或许是我想太多。

小哥,您知道您穿的是什么吗?

小哥将我们送上了一辆辆前往克里米亚不同城市的小巴车,我们就这样抵达了克里米亚的第一座城市——刻赤。

(待续)

责任编辑:张苗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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