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犯之三:上坂胜与惨烈的地道战

来源:观察者网

2014-07-07 09:18

洪希伯

洪希伯作者

军事观察者,旅港学人

【从7月3日起,中央档案馆在互联网上公布《日本战犯的侵华罪行自供》,一天一个,共计45人。观察者网特邀专栏作者整理相关战犯的简历,并择一二要事,综合各方面证词资讯,详细阐述。第三个公布的是日本战犯上坂胜的认罪笔供。上坂胜是北疃惨案的主要责任人,日军使用毒气大量屠杀在北疃村地道内的中国人。此后,冀中平原许多地区的地道进行了相应改进。】

上坂胜1892年出生于日本大分县。1913年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1933年,任步兵第七十联队副联队长,少佐军衔。1934年,任台湾步兵第二联队副联队长、大队长,军阶为少佐、中佐。1935年,任台南陆军兵事部长。随后调职中国大陆,执行训练与河北省境内铁路警备工作,大佐军衔。1945年6月任陆军第59师步兵第53旅少将旅长。同年8月20日在朝鲜咸兴附近被苏军逮捕。

上坂胜

上坂胜自供笔录

重要罪行

“1942年2月间,我任步兵第163联队联队长,在河北省保定县盘踞的时候”,把“逮捕、监禁的中国人约有20名”,“用斩杀、刺杀等方法进行杀害”。“3月左右”,“因京汉铁路望都站和清风店站中间地区约10公尺的铁轨被拆去”,“捉了10余名嫌疑者,经拷问而杀害3、4名”。“5月左右”,“望都附近的铁路沿线(望都西方约1公里)的一所炮楼发生被八路军急袭遭覆灭”,“拷问了居民30名,杀了通谋者6名,并将接近炮楼之3栋民房放火烧之”。“6月左右”,因在望都又发生炮楼被八路军袭击遭覆灭的事情,“拷问了很多的居民,杀害了5名通谋嫌疑者,并烧了数栋民房”。

1942年5月27日,在冀中作战中,于河北定县东南22公里处,“我指使第1大队杀害了八路军战士、居民约达800人以上”,(即著名的“北疃惨案”,观察者网注)“使用了赤筒和绿筒的毒气,受到机枪扫射的不只是八路军战士,而迷失逃跑路途的居民也被射杀了。又在村里进行了扫荡,向逃入很多居民的地道里掷入赤筒和绿筒的毒气,以至窒息,或者是对感到痛苦而逃出的居民,即施以射杀、刺杀、斩杀等残酷行为”。冀中“侵略作战的结果,给与中国人民的损失是:杀人约1100名,破坏房屋10栋,烧毁3栋,把450栋的房屋掠夺使用了10天的时间,并酷使中国人民240名修筑8个炮楼(约10日间)”。

日本“赤筒”毒气

被毒气杀害的中国人

1943年春,在河北行唐西北方山区,第2大队共“杀害八路军和居民约250人,烧毁房屋约50栋”。“各部队(前记行动间在各道路行进时之先发部队)将居民组成探知组,指使他们在前头走踏地雷而虐杀。

上坂胜阅看自己的罪证材料,拍摄于1956年公审时

1944年5月,在河南嵩县,因一士兵失踪“逮捕了居民十数名,并杀害了5、6名及烧了十二、三栋房子”。

1945年6月,在河南“由淅川向西峡转进”期间,“带着俘虏同行(我想大概有50名左右),后至豆腐店南方地区,益感前进困难,我命各部队‘务必将累赘之俘虏杀掉’”,“全部俘虏皆被杀害”。

上左图:78岁的李庆祥老人。上中图:87岁的王俊杰老人。上右图:84岁的李德祥老人谈起往事掩面而泣。下图:“北疃惨案”幸存者李德祥老人在日本东京作证言。

 

 

 

“北疃惨案”亲历者证言

见证人:李德祥,原北疃村青年抗日先锋队队长

采访时间:2005年4月21日上午

地点:河北定州刀枪巷

【195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审判日本战犯,李德祥赴沈阳作证“北疃惨案”。惨案制造者上坂胜、大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上坂胜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1958年,李德祥作为民兵英模代表受到毛泽东接见。“十大元帅都见着了。”李德祥说。】

1942年四月十三(阴历,阳历是5月27日)清晨五六点钟,枪声从村东南角响起。我(时任青年抗日先锋队队长)听到枪声,立即与张健(爆炸部部长)、刘西峰(乡武委会秘书)会合。我们有一挺机枪、几颗手榴弹,每人身带8颗子弹与鬼子干。鬼子攻得急,机枪没派上用场,我们就钻了地道。鬼子从东南面进村了。村里有口(水井、地道)的地方,鬼子就架着机枪放毒瓦斯,很多井连着地道。

我们钻进来时,毒瓦斯已经散开了。地道里一片喊声,“鬼子放毒气了”、“向前面走”,哭爹的喊娘的,乱极了。本来有一条地道可以逃出去,但地道里人太多,挤不动。这样,我们就从村长李化民家地道钻出来,寻思别的出路。刚一出洞,鬼子正好进院。刘西峰有把手枪,我和张健每人有颗手榴弹。我守门,他俩各守一扇窗户,和鬼子干上了,我们把手榴弹扔出去后迅速钻进地道,心想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鬼子手里。

我们第二次钻进去时,洞里几乎没声了,死人,半死不活的人,人摞人,我们就在他们身上爬。刘西峰在头里,我在中间,张健在后头。张健岁数最大(30多岁),他爬了一会儿就出不来气了,说:“你们走吧,别管我了。”刘西峰回应,“张部长,爬呀。”过了一会儿,张健又重复:“你们走吧。”这话说完,我听见背后响了一枪。我回头一看,张健嘴里流血……他是怕连累我们,往嘴里开了一枪。(说到这儿,李德祥掩面大哭,家人劝不住。)我和刘西峰继续爬,不久都昏过去了。我估摸了一下,从钻洞到昏迷,也就爬了30米。

我影影绰绰听见头顶上有响声。鬼子在上面刨洞,他们要找洞里的枪及活着的人。鬼子从刨开的洞口把我拽出去了。我流鼻涕流泪,大口大口喘气,胸口憋闷。上衣撕烂了,胸口都是血道子,口干得要命。从洞里出来的男人女人,也都大口喘气,吭吭哧哧的,个个敞胸露怀,胸前血哩忽拉的,都是自己抓的。我看见旁边有个水桶,就爬过去。守在水桶边的鬼子一脚把桶踢翻了,我捧着地上的水喝。

为了保命,我用在东北学的日语(李德祥8岁至14岁随父闯关东,在沈阳一建筑工地打小工,工头是日本人)与这个鬼子说话:“我的良民的干活。我的米子(日语,水)的米西米西(日语,吃),我肚子疼。”鬼子问我:“你的良民?”我点头,“太君,我的良民的干活,我一代一代的良民的干活。我在东北林个(瓦工)的干活。我的工头叫依哈拉撒。”鬼子回应:“我的明白。你别跑,你跟着我。”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两片药,递给我一碗水,我喝了就开始吐(李德祥再次哭)。吐干净了,胸口舒坦多了,头脑也清楚多了。

我看见鬼子用枪逼着活着的人进洞拿枪。有个妇女抱着不大点的孩子,鬼子示意她把孩子放下进洞。她照办了,一会儿,拎把枪出来,她要孩子,鬼子不给,还叫她进去。我再没见她出来。我亲眼看见鬼子把孩子扔进火里,孩子在里面直蹦。

那个给我药和水的鬼子对我说“头里尼库(鸡)的干活”。他让我给他们当伙夫,我同意了。跟了他们一天半,我看见这帮畜生怎么祸害中国人。

鬼子烧了一堆火,把活着的上岁数的人用刺刀挑死,把青壮年反绑在树上,脚也绑起来。牵个大狼狗,他们指谁,狗爪子就搭谁肩上,从上往下咬,把人的内脏都叼出来,直到把人活活咬死。鬼子命令一个孕妇光着身子围着火堆跑,我认识她,叫徐玉茹,外村的。她跑了两圈停下了,鬼子让她继续跑,她不动。鬼子把刺刀扎进她肚子,孩子掉出来了。

李三宝媳妇,叫范胜竹,先被鬼子强奸了,后被刺刀捅死。她有个不大的孩子,孩子爬到她妈身上吃奶,吃的都是血。

天擦黑的时候,鬼子把活着的人集中在李占魁和朱根德家,我也跟到李占魁家。关在两间大屋里的都是青壮年,基本是民兵,估摸四五十人,里面有一区手枪队队长,叫李梦林。李占魁家有地道,鬼子不知道。县大队政委赵曙光(解放后当过沧州地委书记)与另外七八个人关在另一间小屋,没地道。鬼子在小屋门口堵了好多柴火。我借烧火的机会跟赵政委接上头,把堵在门口的柴火挪开了,约好3点逃跑。我跟鬼子说给大屋的人送点水喝,鬼子同意了。我提了两桶水。他们用这水浸湿衣服,湿衣服再把土坯墙浸透,这样就打通了隔壁房间。晚上,他们就从地道跑了。

看见他们跑了,我拿了把菜刀掩护赵政委屋里的人跑。他们刚跑出去就被鬼子发现了,鬼子就骑着马追。后来知道那屋里的人只有赵政委跑出去了,别的人都被打死了。

我躲在麦地里。垄沟长着黄花菜,长得比麦子还高。我藏在里面不敢动。鬼子一撤,我一口气跑了4里路,到了东湖村。回家后,我才知道家里5个亲人死在地道里。

村里有个木匠叫李老幺是惨案幸存者。据他说,在朱根德院子里,他随七八十人被押进来。鬼子把他们分成两拨。青壮年被鬼子逼着穿上八路军军装。后来听说鬼子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把他们运到日本做苦力;二是向上面请功,谎说抓了八路战俘。另一拨老的弱的,鬼子用机枪扫,一排一排扫,倒下两批后,人们开始跑,但村口被鬼子堵住了,鬼子机枪对着跑出来的人乱扫。李老幺右腮帮下中了一弹,他倒在地上不敢动,就这样捡了一条命。

惨案之后,我加入敌后武工队、锄奸队。1943年,我与朱福山、李梦林接受武工队队长张奇贵交代的任务,干掉“5·27”告密者,铁杆白脖(汉奸)金大牙。那天,我们挎着一篮子鸡蛋和肉将他堵在炮楼附近的酒铺里。金大牙中了我们的计,以为我们给他送礼,一点没防备。我们接近他后把枪对准他的后腰:“我们队长有话跟你说,跟我们走一趟吧。”待离炮楼远些,我们把金大牙两眼一蒙,手脚一捆,背着他跑到沙河。张奇贵见到他,一刀把他耳朵割下来了,我们不解气,把他另一只耳朵也割下来了。他老子、娘地叫,我们不理他,在沙河边上,把他活埋了。

 

 

 

见证人:王俊杰,民兵

采访时间:2005年4月21日下午

采访地点:河北定州市北疃村李庆祥家

当年我是村里的民兵,负责埋地雷。“5·27”那天早晨,鬼子枪声从五仁桥过来。乡亲们钻地道的钻地道,我们也钻进西口地道。我在地道里往北爬的时候,碰见我妈,我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妈告诉我,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地道里,但都走散了。后来,鬼子放毒,我妈拉着我出了地道。我把我妈藏进王芬然家南屋,那儿有个洞口。等我也准备藏身时,却被进院的鬼子抓住了,鬼子叫我进洞找武装人员的枪。我进去了,往北走,呛得出不来气。人晕晕乎乎的,口渴得厉害。洞里有个人,叫王习章,我接着他的尿喝了。爬到洞北口上来一看,鬼子出来一个打一个,出去的人全被打死了。我就又回到洞里,从红薯窖洞口爬出来时被鬼子抓住了。

天黑时,鬼子把我们绑着带到朱根德家院子去。我们在那儿呆了一宿。早起,鬼子叫我们穿军装,说穿了就没事,不穿就打死。我亲眼看见不穿的人真被鬼子打死了。我就穿了军装。鬼子用绳子把我们圈住,带我们往邵村走。一路上,鬼子看谁走不动了,就用刺刀挑死,共挑死十几个。最后我们(40多人)被押到东北。我在东北高德煤矿挖了一年多煤。因为没鬼子看守,好多人跑了,我和我的一个副队长,也跑回到了北疃村。这时,我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都在“5·27”那天被毒气熏死了。

当时,八路军正在北疃征兵,我就参加了。那年农历八月夜行军,走到大辛庄的时候,鬼子把我们包围了。我在保定监狱呆了一年多。之后,鬼子又把我们押送到日本挖煤。1943年9月,我们从塘沽坐船到了日本雄本县鹿儿岛三井煤矿,挖煤一年多。每天至少干15个钟点,还吃不饱。我现在腿肿、憋气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1945年五月(农历),日本投降前夕,双方交换俘虏,我们这批人才能够回家。我妈见到我,说不出话来,就是抱着哭。

见证人:李庆祥

采访时间:2005年4月21日下午

采访地点:河北定州市北疃村李庆祥家

李庆祥家距北疃烈士陵园不足百米。自建陵园之日,李庆祥便常在园内清扫败叶、清洗墓碑。逢清明、5.27纪念日,有学生来此地祭奠,高小毕业的李庆祥便主动充当讲解员。

李庆祥对记者的到来并不欢迎。因不愿回忆往事,他对记者说:“你们是不是找差了人了?”后经说服,李庆祥掀开了不堪回首的一页。

四月十三(农历)早晨,我听枪声从东面过来。我们全家八口人迅速起床逃跑。我爹带我姐往村北跑,我妈带着我(当年15岁)和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钻了地道。后来听我爹讲,鬼子机枪封锁了街道,姐姐害怕了,她便往回跑,也钻了地道。地道里到处是呛人的火药味,漆黑一片,人们东撞一头,西撞一头,乱极了。

8岁的大妹妹拉着我说:“哥哥,我走不了了。”话说完,她就倒在地上。我妈一看不成,再呆在洞里都得死,她就抱着妹妹,领着我们哥仨出了地道。一上来,看见鬼子正打中国人,我们就又回到洞里。鬼子命令两个中国人向洞里喊话:“出来吧,出来吧,没事的……”他们一边喊话,一边却用燃烧的柴禾盖住洞口。我妈带我们往东南爬,两个弟弟爬不动了。我妈顾不上了,带着我和最小的妹妹继续爬,终于爬出来了,但不敢回家,就到了解家庄我堂姨家。

我和妈中毒后的症状是憋气口渴流泪。听说鬼子撤了,我们才回来。一路上,到处是尸体。张家坟、徐家坟井里的死尸把井都填满了。我家4间房子都烧光了。四周邻居死的死,绝的绝。我们暂时住在东面邻居家,他家死绝了,西面6口人死了3口,南面就剩了俩老人,北面5口人死了3口。听人说,5月28日下午鬼子撤的时候,从地道里出来的一些人不是被机枪打死就是被渴死。

李庆祥与记载日军北疃毒气作战的日文书籍

 

 

 

北疃烈士陵园游记

ID名为天平圣的博主于2007年在其博客上刊登了他拜访家乡北疃烈士陵园的游记。

我姥姥家在定州市(原定县)西张谦村,紧挨大沙河。记得过去村边有个纪念碑,碑上刻有抗战时期死于日寇屠刀下的近百名村民姓名。这次回村没有看到它。老辈人不多了,过去的记忆淡漠了,这些遗物也不受人重视了。但沙河对岸的北疃村烈士陵园还在,见证着那段历史。

陵园始建于1954年,陵园面积6900平方米,有纪念塔、纪念碑亭、石牌坊、烈士墓,建筑面积1150平方米。园内翠柏成荫,是人们缅怀革命烈士、揭露日军使用毒气罪行、进行爱国主义的教育基地。

北疃烈士陵园

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刚过,我来到北疃村。北疃村是一个普通村庄,农舍与其它村庄没有差别,路硬化了,很好走。市里的梁军及乡里的杨晓、高明等告诉我说,村路是日本人投资修的,日本人还为修建北疃村“五二七”烈士陵园捐款,他们这样做是为过去日本曾给这造成的不幸赎罪,表示忏悔或反省。

北疃烈士陵园:浴血抗战

1937年9月28日,“七七”事变两个多月后,定县城失陷,国民党军政人员仓惶南逃,定县境内一片混乱。八路军挺进华北,共产党领导着人民支撑起这抗战的脊梁。之后,在这进行的是一场奇特的战争。日本侵略者除了占据主要城镇及个别据点外,冀中广袤大平原大都在人民武装掌控之中。这里的老百姓不甘做亡国奴,聚集在共产党周围,奋起反抗日寇侵略。当时北疃村是定南县抗日根据地的中心,是定南县县委、县大队及后方机关所在地,村里建有联村地道,民兵英勇善战。1942年,汉奸金大牙将北疃村暴露给日军,日军必欲除之而后快。

1942年5月,抗战相持阶段,日寇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岗村宁次发动了“五一”大扫荡,修筑碉堡,挖封锁沟,对冀中抗日根据地反复进行“清剿”,实行了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5月27日早6点,日本陆军第五十九师第五十三旅团长上坂胜令所属大江部队500人、伪军数百人(有说上千人),突袭北疃村,将北疃村团团包围并强攻。县大队政委赵树光带领一、三中队和3个区小队防守,设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利用村口工事,痛击日军;第二道防线利用房上工事,杀伤日军;第三道防线利用街巷和地道,与日军展开巷战和地道战。日军从村东北口、东南口和东面三路夹攻。县大队一连打退日军7次冲锋,毙敌200余人。日军召开战场紧急会议,当即砍掉一个指挥官的头,并下令拿不下北疃就“统统这样这样的”。

午后,县大队的薄弱阵地――南疃、北疃结合部被日军攻破,巷战开始。三中队长王登云牺牲,一班战士子弹打光后誓死不当俘虏,头挨头拉响手榴弹壮烈牺牲。下午一点多钟,赵树光做出撤入地道的决定。县大队长范栋申带二中队增援,也被困在南疃地道内。县大队进入地道后,没想到地道已被老百姓及坛坛罐罐等东西挤满,地道被堵塞,根本无法施展作战,想撤也撤不出去了。日本鬼子很快控制了全村,并在内奸带领下,将20里长的地道节节掘开,施放瓦斯,制造了震惊华北的大惨案。

当时日军将随身带的赤筒和绿筒毒气点燃后,投放到洞里,同时将毛柴燃着,也投放洞口,盖上棉被。洞内充满毒气,毒烟从其它洞口冒出。日军新发现许多洞口,又向里边大放毒气。顿时洞内混乱起来,人们东走西撞,争找洞口。毒气越来越浓,人们抓这抓那,滾来滾去,有的头钻入地而死,有的撕烂自己的衣服顶着洞壁而死,有的满面唾液呕吐而死,其惨状目不忍视。北疃村王牛尔的两个孩子,一个10岁,一个8岁,枕在父亲的腿上死在洞中。32岁的李菊怀抱不满周岁的小孩,孩子吮着乳头,母子死在洞中。

毒死在洞中的多为老人、妇女和孩子。强壮者挣扎着爬出洞口。日军分守着各个洞口,并在洞口燃着柴禾。爬出洞口者不少被烧死。有的冲过大火,日军却不给水喝,又渴死一部分。剩下的人,被日军捆绑起来,枪杀、刺杀或绑在树上剖腹烧尸。计南北街上尸体50具,李家坟70具,村东北井台90多具,李洛敏家院子被刺死尸体29具,朱根德家土井里被砍落头颅的16具,王尚志家水井里被刺死的10具,其中有一妇女和小孩,多是乱刀分尸。男女尸体多半裸露,惨不忍睹。

北疃村内的旧水井

27日晚,日军将爬出洞口的王文雪等青壮年七八十人,关在朱根德家的南屋里,一律不给水喝。由于毒性发作,一夜之间死去16人。28日早,日军将这些无辜百姓赶到院里,用刺刀逼人们换军装。不愿换军装的许根柱、许褔山、刘玉辛等15人当即被日军砍死。随后,日军将换上军装的人当做活捉的八路军俘虏送到定县城,路上又挑死14个走不动的。日军将这些人送到石门劳工训练所,然后送到抚顺千金寨煤窑当劳工,仅王文雪一人逃回。

还有几十人爬出洞后,被押到设在李洛敏家的“红部”,关在两间小屋里,一夜之间渴死12人。日军撤走前,将其余的人拖到粪堆上。上至65岁的李洛敏,下至13岁的刘兵全部被枪杀,只有李洛田因没伤着要害部位而幸免一死。

日军盘据北疃村两昼夜,对妇女横加奸污蹂躏,从十岁的幼女到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极少幸免。那些侥幸没有被毒死的人们艰难地爬出洞外,日军马上将其中的妇女拉到院内,为三五成群的日军强奸。18岁的王某某从洞中爬出,被十几个日军轮奸而死。25岁的李某某和23岁的李某某被迫在李洛迈家给日军做饭,被十几个日军轮奸。十几岁的少女李某某被日军轮奸达3个小时,女孩面色憔悴,行路艰难。日军脱掉西湖村一青年妇女的衣裳,强令她与北疃村的赤裸青年李某某面对面坐在一起。日军摘了很多石榴花,插在女子头上,狂笑取乐,随后将其拉到屋里轮奸。在李洪晨轧花店院内,日军当着群众的面,把一个12岁的幼女脱光衣服,按在地上强奸,幼女的母亲在一旁泣不成声。接着又有一个日军从人群中拖出一个幼女强行奸污。

县大队政委赵树光被鬼子抓住后趁机挖开土墙下的地道跑出,大队长范栋申从南疃村东南约300米外的大庙内的地道转移出后顺沙河大堤撤往东湖村,中队长马宗波带领一个小队在北疃和解家庄之间用刺刀将地道掏透转移,县大队指导员贾德中、秘书范浩然等18人从南疃一家地洞中杀出。县大队其余人大都牺牲。

北疃“五二七”惨案,县大队、区小队、北疃及附近各村的老百姓等死难者,有尸体证明的800余人,死于深洞及被日军抓走或失踪计二三百人,总计惨死1000余人。有姓名被轮奸、强奸的妇女35人,奸污致死6人。烧毁房屋36间,抢走粮食财物无数,抓走做劳工的62人。北疃村当时共有220户,计1227人,惨案中被杀绝23户,杀死224人,主要劳动力被杀的占35%。北疃村附近李亲顾村被杀100多人,杀绝3户。

1954年6月24日北疃惨案制造者上坂胜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他说: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1942年5月27日,在冀中作战中,于定县南方二十二公里(地点忘了)及滹沱河北岸附近,制造事件之部队是上坂所指挥之步兵第一六三联队,其中在定县南方的罪行是第一大队所为,在滹沱河北岸地区的罪行是第二、第三大队所为。其残酷手段中,最毒辣的就是使用毒气,尤其是将大批八路军战士与居民驱入地道而使用毒气,大批的人被杀,有的用刺刀刺杀或者用军刀斩杀以及强奸等。此外,为了搜集情报捉住居民来拷问,以及放火、破坏、掠夺等问题更不用说了,都干过。

这种残酷性,就是帝国主义日本军队之特征。其结果,使无数居民被杀伤,用具体数字来推测的话,这只限于我的联队各中队所杀伤的人员,以最低限度来计算有三千人以上。其中特别是在定县的南疃、北疃杀害八路军和居民的数字约一千,又在滹沱河北岸地区杀害约二千以上。

我80多岁的老母说起42年的情况:那时鬼子扫荡,人们都往李亲顾以东跑(就是北疃村方向),以为那比较安全,结果许多人看鬼子来了就躲到临时挖的道坑里,有人躲过了,出来后发现多数被鬼子用刺刀捅死,好惨呀!那之后鬼子到处修炮楼,几乎村村都有,不远的中心炮楼在车寄,这个炮楼的鬼子杀害了许多人。查资料:驻东车寄炮台日军1938年6月到43年7月,先后杀害、虐待致死达974人,其中妇女、儿童91人;致残215人,其中妇女、儿童38人;征要民夫275.4万个工时;各种财物损失达一千多亿元。到“五一”大扫荡期间,日军在定县境内设据点、岗楼134个,分布于118个村镇。主要村镇岗楼与岗楼之间由简易公路相连。全县修简易公路1140华里,挖封锁沟1500华里。

北疃村烈士墓

日寇如此屠杀,并没有使中国人屈服,复仇的怒火越烧越旺。县大队在北疃受重创后聚拢起三个班的抗日队伍,很快投入战斗。“北疃惨案”幸存者之一李德祥加入敌后武工队、除奸队。1943年的一天,他们将“5·27”告密者、汉奸金大牙诱堵在炮楼附近的酒铺里,把他两眼一蒙,手脚一捆,背他跑到沙河边上把他活埋了。定县大汉奸张青玉,绰号张胖尔,抗战期间杀死抗日干部、游击队员和群众110余人,放毒瓦斯毒死86人,罪行累累,日本投降后加入国民党,任定县警察大队中队长,1947年被定南县公安局逮捕,就在我老家东张谦村(与西张谦是一个大自然村)召开公判大会,没等执行死刑,愤怒至极的群众就纷纷拿出备好的刀子、剪刀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跑了几十里地赶来,高呼“千刀万剐张青玉!”硬将其肉割光。1956年6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法院特别军事法庭将制造“五二七”北疃惨案的上坂胜等战犯押上军事法庭,上坂胜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

冀中大平原无险可守,挖地道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北疃惨案发生后,冀中根据地许多地方汲取了这次惨痛的教训,如清苑县冉庄对村里的地道进行了改进和完善,使之形成了一座完整的村落堡垒,有利于地道作战作用的发挥(见电影《地道战》)。

日军暴行磬竹难书。特别使用化学武器公然违反国际公法,日军称为“决胜瓦斯”,在许多关键时刻,如久攻不下阵地、突围、掩护撤退等,频频对我使用化学武器。1937年以后,中国方面有确切记载的日军使用化学武器的战例有2000多次,造成中国军民伤亡达8万人。战争期间,日本政府为了掩盖制造和使用化学武器的罪行,把生产毒气武器的工厂所在地大久野岛从地图上抹掉。直到战后,这一地区才重新回到地图上。战后,侵华日军遗留在中国境内的化学武器,已造成2000多中国人受到伤害。至今,我国已挖出了3.7万枚化学武器,但估计还有200万枚散落在曾被日军占领过的地区。

2014年4月5日,日本“北疃村教育交流访中团”成员手拿亲手折叠的千纸鹤及中文悼词,到河北定州凭吊“北疃惨案”遇难者

日寇违反国际公法搞毒气战造成北疃惨案,表现了他们的凶残、强暴、野蛮、兽性与征服者的狂妄,展示的是人类最为丑恶的一面,他们要凭此震慑中国,摧残中国,打垮中国,使中国人丧失反抗意志,使中国亡国灭种既成事实。这是日本侵略者整体犯下的反人类罪,是一群社会渣滓一时的污浊泛起,人类兽性丑行的极端表演,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倒行逆施,一个永远遭天谴的抹不去的历史遗物。

2014年4月5日,日本老人为“北疃惨案”革命烈士敬献花圈

不管今天人们有着怎样的信仰,事实不容篡改。今天许多日本人能够面对历史,正面当年日寇暴行,前往北疃村悼念死者,日本民间友好组织的“三光”作战调查委员会前往北疃村调查,表示不仅要让日本人民知道南京大屠杀,还要知道北疃惨案,对其前辈犯下罪行道歉、忏悔,对那种暴行共同谴责,捐款修路建陵园,以补偿罪责,这确实是良心发现,是人类同情心的一种表现,说明他们已经站在了人类正义一边。今天日本首相福田访问中国,在北大演讲,也谈到要以史为鉴:“我认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尽管有过这样、那样不幸的时期,但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不折不扣地证实它,并传给子孙后代”,“必须对自己的错误进行反省。以及带着不伤及被害者感情的谦虚,只有认真地看待过去,并且勇敢而明智的反省该反省之处,才能避免今后重蹈覆辙的错误”。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不能忘记,也不应忘记,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责任编辑:陈轩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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