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光:沿着玄奘的脚步西天取经

来源:观察者网

2015-04-30 07:00

李希光

李希光作者

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4月21日,习近平主席结束对巴基斯坦的访问。在两天的访问过程中,双方共签署了51项协议和谅解备忘录,并上升为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将中巴友谊再进一层。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巴基斯坦算是一个遥远的国度,然而提起《西游记》里唐僧师徒的目的地,恐怕人人都会会心一笑,没错,正是今天的巴基斯坦。一年之前,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李希光教授曾带领他的“大篷车课堂”历经艰辛来到这里,在玄奘曾经求学之地深深一拜。本文摘自李希光主编的《写在亚洲边地》(翻译/王思扬),作者授权观察者网刊发,特此感谢。】

我的“大篷车课堂”是第一次来到巴基斯坦,但那里人民对我们的热情太高风险了。

飞机开始飞越喀喇昆仑时已近午夜,我正在安静的机舱中阅读一本关于塔利班的书。透过窗户,我能看见积雪覆盖的喀喇昆仑山脉。一座巨大的冰川峡谷直耸入天,两侧的冰崖如墙壁般矗立着。突然,我看到机长带着刘莎莎和田嘉进入了驾驶舱。看到我的两名女学生被机长带进驾驶舱内,不知是我的心脏还是飞机忽然颤了一下。15分钟后,两个女生脸上挂满了笑容走回了机舱。我拦住了经过我身边的莎莎问,“你们去那里做什么?”“我们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坐了坐。”她回答道。“你们不会是驾驶着飞机过山了吧?”“机长手把手教我们开飞机了。”

窗外明亮的月光下,我看到了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也称K2),坐落在新疆和巴基斯坦的吉尔吉特-伯尔蒂斯坦地区之间的边境上。几千年来,中国的佛教徒为了前往塔克西拉的佛学院在雪山中艰苦跋涉,中国商人过了塔克希拉后,继续前往南部的阿拉伯海港口,将货物航运到西亚和非洲。为了让旅行者能够更容易地穿越帕米尔高原,中国1979年建设了全长1300公里的喀喇昆仑公路,连通了新疆的喀什与巴基斯坦的吉尔吉特。吉尔吉特-伯尔蒂斯坦与新疆本地的住民可以凭借一个特殊的通行证自由往返于这条公路。在吉尔吉特与喀什之间的边境上,每天都有一趟大巴班车。唐朝时期,法显和尚、玄奘和尚和高仙芝将军就是通过附近的瓦罕走廊前往阿富汗和印度。

半小时后,我们的飞机安全地降落在伊斯兰堡。

雪山与我擦肩而过

第二天早上,满载30名中国学生的汽车离开伊斯兰堡前往北部山区的塔克西拉。手持步枪的保镖坐在前面的敞篷车里为我们带路。狭窄的、尘土飞扬的路上车水马龙,色彩斑斓的卡车、拖拉机、马车、敞篷车和摩托车来回穿梭。两个蒙面的年轻穆斯林女性穿着黑色的袍子,坐在一辆中国生产的“轻骑”牌机动三轮车的后座上。村民们在路边卖花、卖鱼。

塔克西拉位于中国、南亚以及中亚的交界处。在它的西边越过印度河就是阿富汗和中亚;在它的东边越过恒河就是印度东部;在它的北边是通向喀什的公路,在红其拉甫口岸的另一边就是喀什和新疆和田。中国和巴基斯坦正在建设一条经过红其拉甫口岸的高速公路,并计划再修一条铁路,连接喀什和阿拉伯海的瓜达尔港。

两千年前,古希腊亚历山大大帝来到这里时,塔克西拉是犍陀罗佛教文化的中心。希腊艺术家开始将佛祖画成或是雕刻成希腊诸神的模样,至今仍影响着中国的佛教艺术。希腊风格的塔克西拉佛祖拥有卷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的人性化和安详,披在身上的袍子有优雅飘逸的褶皱。但是时至今日,长达十多年的阿富汗反恐战争已经完全摧毁了这座人类伟大文化遗产的旅游业,古老的城市塔克西拉已经处在灭顶的边缘。

我们到达塔克西拉时正在下雨,古寺庙遗址坐落的山头看不到任何佛教徒和游客,塔克西拉的佛教古城一片寂静。亚历山大大帝以及中国的佛教徒法显和玄奘都曾来过这里。蒙蒙细雨中,我点燃一支蜡烛,放在26号房间墙上的一个小祭台上。这间房间经巴基斯坦考古学家丹尼教授证实,是中国和尚玄奘7世纪在塔克西拉学习佛经的两年中居住的地方。玄奘旅行至塔克西拉和南亚的经历在16世纪被写成了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塔克西拉宏伟的寺庙和佛塔在小说中被誉为“西天”。“西天取经”在中国是一个家喻户晓的词,但我的大多数学生在来到塔克西拉之前并不知道西天到底在哪里。望着摇曳的烛光,30名中国学生缓缓跪下,向中国唐朝的留学生表示敬意。

塔克西拉钻石佛像,传说以在此取经的唐僧形象塑造的,脑门上镶嵌有钻石,后被盗走

我将学生们领到一间宽敞的佛殿内,那里曾经是玄奘和他的同学的讲经堂。环坐在我周围的石板地上,学生们开始谈论他们对玄奘《大唐西域记》的感想。


大多数学生认为,在玄奘生活的年代,居住在塔克西拉的人民和居住在雪山以北的中国人讲的是同一种语言。在一个佛像下,我们看到了几行佉卢文雕刻在基座上。

根据玄奘的记述,在回中国的路上,他穿过北部的雪山,在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旁的于阗稍作停留。玄奘发现于阗人的语言符号以及造句的方式与印度北部的犍陀罗非常相似。传说中,阿育王将他在塔克西拉的敌人流放至雪山北部,被流放者将他们新建立的王国首都命名为和田,在梵文中的意思是大地的乳房。

一直到20世纪早期,和田才被瑞典考古学家奥利尔·斯坦因(Aurel Stein)重新发现。20多年前,由日本和尚小岛康誉资助的中日考古队伍在和田地区的尼雅发现了一座古墓,里面葬着一男一女两个白种人。男人背着一张弓、一个箭筒和一些金属箭头,身穿锦缎的衣服,上面有刺绣的文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注1)。女人戴着金耳环和一条玻璃珠的项链,身边的漆盒里装着一把梳子、化妆品和针线包。

中国考古学家和斯坦因在尼雅发现的文物中,还包括刻着佉卢文的木简。佉卢文是犍陀罗地区的书写文字,在塔克西拉和其他地方被使用。这些佉卢文木简还让巴基斯坦人想起他们用来练习乌尔都语书写的木片。

作者在玄奘西天取经的僧舍前做笔记

作者在键陀螺(唐僧取经处)与大篷车课堂的巴基斯坦武装警卫合影

在教科书中,中国学生能够读到唐朝与中亚的关系是多么紧密,但是他们缺乏关于这种联系的地理、历史等人文知识。直至大篷车课堂来到新疆、蒙古、巴基斯坦、图瓦和亚洲边地的其他地区,学生们才开始进行深入的阅读和思考,并开始研究这些地方文化间的历史联系。

在中亚,学生们总是对唐朝将军高仙芝的故事感到着迷。公元747年,高句丽人出身的中国大将军高仙芝率领骑兵万人翻越帕米尔山,征讨小勃律(今天巴基斯坦巴尔蒂斯坦省),并俘获了小勃律的国王和公主,占领的土地从吉尔吉特、喀布尔、撒马尔罕一直延伸到中亚的塔什干。但是几年之后,在今天塔什干地区附近的一场战争后,高仙芝纵兵杀掠,将包括国王在内的战俘全部杀死,财物也都据为己有。这激起了当地突厥人的愤怒,促使他们联合阿拉伯人回击唐朝军队。公元750年,在塔拉斯,即今天哈萨克斯坦北部地区的一场战役中,至少三万名唐朝士兵被俘,高仙芝逃回中国。

塔拉斯之战标志着中国挺进南亚与中亚军事行动的结束,也是中亚后来漫长的伊斯兰化的开始。但是对传播学的学生来说最重要的一课是,被俘的中国士兵被派往撒马尔罕做劳工,在那里他们将造纸术与指南针的技术传授给了阿拉伯人,再由阿拉伯人带往欧洲。14世纪后在欧洲出现的纸张、书籍和报纸使得一般人都可以读到《圣经》,并最终带来了文艺复兴。指南针开启了15世纪早期到17世纪的“航海大发现时代”,不仅成为欧洲到所谓新大陆、新岛屿的海上商路的先锋,并且重新划分了新世界的版图。有了指南针,欧洲的殖民者才使得植物、食品、动物、奴隶和疾病的全球传播成为可能,也包括宗教、语言与杀人武器的交流和传播。

(注1)中日共同尼雅遗址学术调查报告书,1999,中日共同尼雅遗迹学术考察队。

责任编辑:小婷
巴基斯坦 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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