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乞讨村”——甘肃岷县小寨村的真相

来源:《中国青年报》等

2014-09-16 11:31

甘肃省岷县小寨村以 “中国第一乞丐村”得到媒体关注并闻名全国。由媒体拼接的图景里,这个村庄八成至九成的农民像候鸟一样,在贫瘠的乡村和诸如济南、青岛、沈阳、南京等东部沿海发达城市之间季节性迁徙乞讨,“夏天去北方,冬天下南方”。

如今,这个另类成名的村庄是否还延续着它不光彩的传统?媒体拼接的图景是否有夸大的成分?不久前,《中国青年报》记者在实地探访中感受到了小寨村难以承受之重。

通往小寨的道路,随处可见刷写在墙壁之上类似“别跪了,站起来”“站起来,活出尊严”的标语

小寨的另类成名

2005年,李玉平这个村庄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在他就读的小寨初中的校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致全乡中小学生的一封信———别跪了,小寨人,站起来》的文章。小寨村又一次成为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

29年前一个阴冷的冬天,李尕猴带着7岁的儿子流浪成都街头。李尕猴抱着二胡,反复拉着从电视上学来的几首曲子,儿子则伸出冻红的小手,向行人乞讨。“受过的罪大了,那时候人们只给几分钱,给几毛的都少。” 供孩子上学,是李尕猴这辈子自认最正确的一次决策。他至今清晰地记得儿子李玉平的责问:“我已经10岁了,还不让我上学,啥时候让我上学呢?”儿子对求学的渴望,博得了父亲的同情。

李玉平在他就读的小寨初中的校报上发表了文章之后,他还在村里办起了免费的文化补习班,给孩子们讲外面的世界,谈人生的理想。

“当时乞讨气氛很浓,越来越严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李玉平回忆着将“家丑”“捅出去”的初衷。正是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引发一轮全国媒体对小寨村的报道热潮。检索当时的媒体报道,“乞丐村”、“中国第一乞丐村”这样的字眼开始大量出现在相关报道中。

这也是一部村庄的另类成名史:从2001年开始,几乎每一年都有远道而来的媒体记者踏访小寨,“记者在小寨扎下了根”,外界对于小寨的关注热度一直未能削减。媒体的报道在2009年再次迎来小高峰。这一年,离小寨千里之外的济南市承办大运会大型赛事。一项针对流浪乞丐问题的专项治理由此展开,包括来自岷县的乞丐们被遣返回乡。

回望当时的举动,李玉平自言“问心无愧”。在他看来,“媒体只要把小寨村提出来,就会受到关注,小寨被改变的时间也就会越来越快”。

行乞不为生活所迫为致富

“村里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是讨要的人。”这个说法得到了村支书杨金忠的印证。“不是生活困难去讨要,而是认为讨要来得容易,背后有利益驱动。”中寨镇民政站站长杨维科说。他曾作为驻村干部长期在小寨工作。

据他的观察,大致从1999年前后开始,小寨人外出讨要开始从讨要米面、馍馍、解决温饱向讨钱、谋利转变。进入21世纪,一些当地农民将外出讨要视作是“快速致富”的捷径,尽管,这种方法并不“很光彩”。

拥有财富的优势心理很快会打败人的尊严。一边是贫困的折磨,另一边是乞讨比种地、出卖苦力收入都要高的诱惑。很多人外出乞讨,不是为了脱贫,而是为了致富。一些外出乞讨的人,生活要比在家务农的人好,一些人靠着乞讨来的钱盖了两层楼,这种情况助长了“以乞讨为荣”的不良风气,导致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乞讨。

一些外出讨要获得财富的农民,对在城市的乞讨经历讳莫如深。他们大多声称是外出务工。 但近年来,“乞丐村”的乞丐正在减少,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连长期在当地生活的村干部,都难以掌握村里实际乞讨者的真实数量。据杨维科的粗略统计,即使是讨要现象最为严重的年头,“每一个村庄外出讨要的农民的数量大概在20人左右”。而如今,“只有星星点点的几家”。

可以佐证的是,被外地救助站遣送回乡的岷县籍农民数量同时在减少。杨维科介绍说,以往讨要现象最为严重的历史时期,每年从各地城市救助站遣送回小寨的农民将近五六十人,而近几年已下降至个位数。

辛酸多于致富神话

在网上言论中,很多评说小寨人的用语随意而充满调侃。从上海打工归来的小董因此“很受伤”。他在上海第一次上网搜索中知道了家乡的名声。从此,他绝少向外人提起家乡的名字。

这座被污名化的村庄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烦恼:一些生意人的诚信因此受到异样眼光的质疑,年轻人娶外乡媳妇也被媒人投以不信任的目光……

尽管小寨村目前仍有外出乞讨现象存在,但外界对小寨村的报道,多少有夸大的成分。 媒体关于小寨的报道,不无猎奇的字眼。“乞丐村多见二层小洋楼”、“乞丐村乞丐坐飞机返乡”等真假难辨的细节被无限放大,甚至被制作成网络标题广泛流传。在媒体和网络交织的世界中,诸如“好吃懒做”、“不知羞耻”、“假乞丐”的标签贴在了小寨人的身上。

小寨已经成为了一种“品牌”,经常被冒名顶替:不少来自临近漳县、宕昌等县的行乞者,甚至有外地的乞讨者,被城市的救助站收容后,都声称自己是小寨人。传言说,当地有人乞讨讨出50多万元的财富神话。甚至有媒体披露,“租孩子”乞讨在当地已成为一种产业……

在调查中,这个所谓神话的制造者石胜平,向记者否认了这个传闻。他说,自己的财富主要来自集资经营化肥生意。而“租孩子”的现象已在当地消失。被媒体广为报道的“乞讨大户”李文义曾以此为生,现在,他的两个孩子就读于中寨中学,且学习成绩优异。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每当有外人和他谈论起小寨的讨要现象,生意人石永茂总是愤愤不平。几年前,靠敏锐捕捉到的涨价信息,出租车司机石永茂开始大量收购当归。在当归价格完成一轮从每公斤十几元到七八十元的“过山车”式疯长后,他发家致了富,盖起了街道里最漂亮的一幢米黄色建筑,开始经营百货生意。他对记者说:“我敢说,这条街道的楼房都是靠勤勤恳恳的劳动盖起来的,没有一家是靠乞讨盖起来的。”

为什么要外出要饭呢?同样来自岷县的行乞者吕文智无奈地摇着头说,他们老家在山区,土地很少,每户有地两三亩。这些地主要种植当归和黄芪,每亩地光是种子、肥料等人工费用要花五千多元。药材收成时要从地下挖出来,晒干后送到集市上卖掉,每亩地大约能赚2000多元。这个收入用来供孩子上学、家庭花销,根本不够。而现在钱也越来越不好要,生活仍然拮据,有时要靠救助站救助。

事实上,小寨的建筑仍以土坯房、砖瓦房为主。记者实地走访的小寨1社、虎龙村、水坪村等几个更为偏远的村庄,少见修建较为新潮的房屋,大多仍是当地多见的土坯房。媒体报道称“多见二层小洋楼”的地方,多集中在小寨2社和3社所在的集市街道两旁。

另外,记者了解到,随着当地产业结构的调整以及当地“中国当归之乡”品牌的日益扩大,不少头脑灵活的农民正依托在中药材产业链上,勤劳致富。

乞讨人外出管理难

虽然,每到开学时节,当地政府都要派出工作组到学校、村镇去劝说村民不要外出乞讨,但是还是有一些村民外出乞讨。“他们都说是外出打工,至于打什么工,他们也不说,我们管理起来也有难度。”赵忠说,特别是妇女携带儿童外出乞讨,导致一些儿童失学,也让当地政府头疼。虽然,当地有关部门曾给一些村民发出 《致中小学生的一封信》,劝导家长不要带孩子外出乞讨。不过,这股乞讨风并没有刹住。

观察者网综合《中国青年报》《青岛早报》报道

责任编辑:夏玲音
观察者APP,更好阅读体验

“美军还没撤,俄军就把这里占了”

土耳其暂停与以色列所有贸易

菲律宾称在黄岩岛已越过红线?中方回应

以色列警告美国:一旦逮捕令下发,我们就对它动手

涉及俄罗斯,美国又对中企下黑手